Psyche

【凡瑟尔玫瑰】




深绿色的藤蔓憔悴地攀附着庭院的门框,枝尾的焦枯诉说着颓败与无可奈何。住宅有三层高,二楼宽阔的阳台伸出颜色鲜嫩的爬山虎,与天色将近的昏暗格格不入。府邸外壁用浅棕色重新粉刷以遮蔽那些若有若无的斑驳和时间赋予的刻痕。浮雕丧失了原有的模样,但埃伦斯坦家族已无力顾及。如此一幢无人呵护的城堡不会比美丽的小庄园更令人舒适,玛格达抬眼望向她的母亲,后者肃穆的表情没有丝毫震动,埃伦斯坦夫人开口说道,“好了,玛格达,我们进去吧。”

她们所雇佣的一个女仆无法打理整座府邸,玛格达看着女孩用防尘罩将一间间装饰各异的房间遮好,她大致能猜想这些房间的不同用途,但那些只是存在于母亲口中的,辉煌而半真半假的过去。玛格达理了理衣裙,对忙碌的女仆伸出手,“辛苦了,我来帮你做一些吧。”

小姐抱着防尘罩走上二楼,最左边一间客房的窗台可以看见后花园的全景。由草木铺就的歪斜石梯已经难以辨别,玛格达.埃伦斯坦听说她的母亲在此曾不甚失足,跌入了客人的怀中。故事中的少女神情冷漠,告诫玛格达绝不可以犯下如此错误。

她将叠好防尘罩展开,遮住窄小的床铺,幻想着年轻的母亲侧卧在榻上,脸上残存着舞会上缱绻迷人的笑容与眼尾的疲倦。她那时见到的一定是四时皆艳的华贵庭院,鲜花信时而开,喻示埃伦斯坦的光辉与美貌永不凋谢。

遗梦与夕阳一同消失在花园尽头,母亲站在玛格达身后,眉头紧蹙,用眼神指摘玛格达手中的防尘罩。

“我很抱歉,妈妈。”少女的声音柔和又带有可查觉的委屈,“打理这样一座宅邸实在太费功夫了,我想帮忙做些什么。”

埃伦斯坦夫人不予回应,她等待着女儿将这不合身份的东西放下。母女沉默地对峙,玛格达不再看向对方,将罩子铺在桌边的楠木座椅上。

“母亲,我认为……”她开口意图解释些什么,却不知如何使语言连续。玛格达不愿眼前的妇人正视这显而易见的凋敝,对方的外袍沾染了府邸的尘灰,华贵的棕色变得不洁净。她轻轻阖上湛蓝的双眼,再次向母亲道歉。

埃伦斯坦夫人神色并未缓和,面容却更疲倦了些。“赞助人替我们安排了每晚值班的厨师和车夫,我们暂时不能增添长雇的仆人。”

“知道了,母亲。”她抱着清扫工具走向下一个房间,清澈的蓝眼睛流露出稍许的寂寞。玛格达没有回头,她知道她的母亲今天怀揣着同样的压抑。是什么阻碍了她们交换悲伤并安慰彼此呢,贵族的骄矜与失落相伴而生,永不分离。

空旷的舞厅中央垂挂着质感沉重的水晶吊灯,细节的精巧脱俗之处使其与暴发户所仿制的截然不同,如今正蒙着阴沉的落灰散发出幽暗的光芒。玛格达在灯光下绷直脚尖,无人拥怀的舞裙兀自旋转。她对舞步已太过熟悉,心中想着小说中读到过芭蕾舞女变形的脚趾。她掐算着时间停下旋转的身形,看向站在阴影中的母亲。

埃伦斯坦夫人是骨相美人,岁月于她只是一柄雕琢钻石的锋刃,她难言的温柔柔和了面容,要求玛格达到卧房等待。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的女儿。”等待少女再尽力去寻找黑暗中的身影时,夫人已经离开了。

玛格达惴惴不安地坐在母亲的座椅上,那里只有一个不甚软和的坐垫,她自十岁生日后再也没有听过母亲的夸奖,稍瞬即逝的温情在少女的心中激起幼嫩的酸楚。

女仆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件衣裙走进房间,对方谨慎的表情使玛格达也不经紧张起来,“确定要我现在穿上它吗?”

“是的,夫人让您换好并在此等待。”年龄相近的两个女孩子被对方脸上的窘迫与不知所措一同逗笑了。女仆取笑她的小姐,“您别怕呀,这本来就是给您的衣服。”

蓝眼睛羞恼地瞪了对方一眼,“你真是放肆,要是让母亲看到——”

“别别别,我错了可还行?”女孩弯了眉眼,“您快换衣服吧,夫人待会儿过来。”

与玛格达短而张扬的金发不合的一件黑色长裙在少女柔弱的身体上铺开,金色的星辰沿着裙角缠绵倾覆,在褶皱间留下星星点点的异趣,一字肩使得她过于纤细的脖颈更显脆弱,与脚踝的纤弱一同隐喻黑裙中的娇柔,在卧房的镜面中闪耀。

埃伦斯坦夫人在木门上轻叩三下,玛格达旋转门把手,新生的小鹿长着一双无辜而美丽的蓝眼睛。快乐与紧张同时攫住了玛格达,她在母亲面前转了个圈,金色纹路在破败的古堡中绽开,是长夜过后不可置信的晨曦。

少女模仿那些绅士邀请淑女共舞时的动作,压低声线说到,“美丽的埃伦斯坦夫人,任岁月流逝,您的高贵从未更变。我是否有幸啜饮一份芳泽,同您共舞此曲呢?”

埃伦斯坦夫人轻轻拍掉玛格达伸出的手,后者兴奋之余的紧张翻涌而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母亲一眼,夫人依旧是端庄不变的表情。情绪只有通过那双锐利的双眼中窥探,其中躲藏着一点无奈和快乐,使严肃的恼怒变得可爱起来。

“赞助人希望你参加明天晚上奥利奴的家宴,邀请函在这里。”她递给玛格达一张紫色绸缎作封的请柬,“你可以穿这件裙子去,这应该是你的第一件定制礼服了。你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事情吗?”

“是的,奥利奴家族的成员有公爵及其夫人与两位绅士,埃伦斯坦家族的复兴必须获得他们的支持。”

“先去和奥利奴公爵打好交道吧,他是四大家族中最好说话的家主了。”

“是的,母亲。”玛格达抚摸着丝绸冰凉的触感,心中一阵恍惚。

在舞会上穿着华丽的衣裙翩翩起舞,在众人的赞美中遇见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这也许是所有第一次迈入宴会的少女共有的梦想,可玛格达绝无此意,的粉色气泡早已从脑海中消失。她清楚自己一举一动对于母亲和自己的意义,衣裙的每一丝褶皱,动人的蓝眸中每一缕情意,都是埃伦斯坦战争的筹码。

如果可以,玛格达自问更愿意和母亲永远生活在避世的田园,但她不会说出这种牧歌式的梦想。埃伦斯坦小姐背负着振兴家族的重任,几乎要压垮玛格达纤白瘦弱的双肩。

精心装点的面容在进场时便受到男仆的质询,妥帖放在手提包中的请柬像小鹿呜咽着的乞求。她迈入奥利奴府邸的庭院,百合与玫瑰在她脚边坦然绽放,似乎对她的小心谨慎感到疑惑。

舞厅中的暗流照旧汹涌,新面孔是贵族用来取乐嘲笑的玩物。玛格达背脊笔直地站在厅中一脚,蓝色的眼眸漫无目的飘荡,无依凭的美貌吸引了一些年轻贵族的注意。

吸引力是一种优势与危险并存的品质,在王子过来搭讪前便引发了敌意。“埃伦斯坦家族,那是哪里来的破落户?”绿色荷叶边装饰着蓬蓬的裙摆出现在玛格达面前,她感受到对方毫无道理的恶毒。

“向您行礼,小姐。”小心翼翼的打量与猜测证实对方名头不响。更是激化了琳娜的强烈不满,“你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连我都不认识也敢高攀奥利奴家族?”贵族少女气势汹汹地挑衅。

乔卡瑟尔过分华丽的美貌在水仙的娇弱动人面前略显下风,愤怒而失了体面的琳娜小姐代玛格达吸引到多数人的目光,玛格达在人群中寻觅,终于找到奥利奴公爵紫色的披风。

“公爵大人,向您问好。我来自埃伦斯坦家族。”玛格达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湛蓝的目光探寻着男人。

佐伊公爵漫不经心地回应了淑女的问候,似乎对手中酒杯的兴趣更甚。玛格达无心去感受失落,她谦卑的努力敌不过盲目的血缘,这不值得哀叹或难过。她只是静默又执着地等待着。

好在公爵没有不留情面的离开,过人的精致美貌确实给她带来了好处。两人轻松地谈论着贵族间的娱乐方式,直到奥利奴的威压施展,一语戳破了她的秘密。

“甚至不应该用发现来形容,每日如你一般前来攀附的贵族不计其数。如果你有什么特别的话,当然不可能是埃伦斯坦的名字,应该是你拥有的一双,令人无法拒绝的天然蓝宝石吧。”

“如果你愿意帮奥利奴家族收集一些情报,我倒也不介意满足你这个小小的请求。埃伦斯坦小姐,能否与我共舞一曲?”

“我明白了,公爵大人。”对方带有轻蔑意义的恩惠被她用欣悦的态度接纳,她甚至不敢叩问自己的自尊,忘记这种无谓的情绪,双手搭上对方的肩膀,她开始舞蹈。

少女从未想过跳舞尽是如此困难痛苦的事情,被轻贱的屈辱与使命的压力在舞步中盘旋,伴随优雅的乐曲灌入她的灵魂。脚步一顿,她决意凝视佐伊公爵深不可测的双眼,那是玛格达.埃伦斯坦深渊的绽放。



TBC

走自设剧情流,与原作应有出入。
cp主线有冈萨洛>阿伦>玛格达>尤文>白星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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